草薙從自己柔軟的床上醒來,他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間,只能從幾乎看不見四周的微弱光線判斷應該已經過了傍晚。
「尊?」
草薙從乾涸的喉嚨發出細微的聲音,他伸手摸了自己身旁,並沒有找到自己期待著的那個人。
他光腳踩著開了暖氣的地板,卻覺得心裡發寒。
推開房門走到客廳,安靜的屋子裡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只有機械因為運作而傳來低頻聲響。
果然嗎……
「你在期待什麼呢……草薙出雲……」
不知道為什麼,草薙笑了起來,或許是笑著自己的愚蠢,竟然還會對著一次又一次落空的夢抱著一絲希望。
「真像個笨蛋……」
明明早就該認清那個人不會回來的事實……
周防提著便利商店的袋子輕聲推開鐵製的大門,深怕有一點聲音就會吵醒已經很久沒能好好睡上一覺的草薙。
然而當自己進到屋內,看見的是本來應該還在床上的人站在窗邊,雖然臉上不帶一絲情感,卻讓人感受到他內心最深處的絕望。
他急忙將手中裝滿食物的提袋丟在桌上,跑到對方的身邊緊緊將他擁在懷中。
細瘦的身子在周防的臂彎裡不住顫抖著,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草薙的情緒平緩下來。
「沒事,我在這……」
方走完路的心跳以及呼吸的頻率顯得比平常快了些,就算隔著毛質的襯衫依舊能夠感受到他的體溫,草薙將全身的重量都貼在對方身上,讓他只能勉強的靠在窗框上。
周防用鼻尖蹭著他的頰側以及耳鬢,對方身上混雜了菸草的氣味那樣熟悉,卻又和記憶裡的有些不同。
「香菸,換了?」
「萬寶路……和你的一樣。」
「原本的不是用很久了嗎。」
「這是唯一能讓我想起你的味道……」
「抱歉……」
兩人互相汲取著對方身上的一切,就像是要將這空白的一年多時光給補回來,直到周防肚子發出抗議聲才讓他們回過神來,一直埋首在他頸側的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他回來之後第一次看見草薙發自內心的笑容。
在草薙睡著後,周防本想找點什麼來填飽肚子,但翻開冰箱,裡面只冰藏了些水和啤酒,其他什麼也沒有。
『難怪這麼瘦……』他這麼想,趁著對方一時半刻還不會醒來才去了一趟便利商店。
「餓了?給你弄點吃的吧。」
「別弄了,我買了一些東西回來。」
他拉著草薙的手,將袋子裡的東西全攤在餐桌上,飯糰、麵包、餅乾以及泡麵,知道草薙的食量可能不大,他還特別買了幾種比較好入口的即食粥與方便沖泡的湯。
「你要哪一個?」
「我不餓,給我最小的那碗粥就行了。」
周防將要食用的東西留下,剩下的全收到一旁,他拆開粥的外包裝,將熱水加入杯內,草薙這才發現那個自己很久沒用的熱水瓶已經被洗淨裝入乾淨的水。
在等待的五分鐘內,周防將三角形的飯糰塞入微波爐,將兩人要喝的茶留在桌上後,剩下的就收進了冰箱以及儲物櫃裡。
「我開動了。」
周防很快的就吃完了一個飯糰與麵包,他看著草薙的食物,決定再拆一碗泡麵來吃。
「尊,你別吃得這麼急。」
「嗯。」
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面對面的坐在一起,草薙靜靜的看著對方,直到他們用餐完畢,桌子上剩餘的殘渣都被丟進垃圾桶後,睡意便隨著飽足感一同出現。
周防抱著草薙躺在寬大的沙發上,兩人共同蓋著一條相當保暖的羊毛毯,身體依偎在一起,互相分享著體溫。
「尊……這段時間你都在做什麼?」
「唔……」
周防思考了一陣子,將自己這段時間能記著的東西全都說出來。
在宗像那一劍貫穿他的身體後,首先感覺到的是無邊的黑暗,宛如自己置身於宇宙之中的漂浮感,接著慢慢能夠藉著白銀之王的雙眼看見聽見些什麼。
後來他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存在於白銀之王的意識世界裡。
透過王與王之間的聯繫,他能從安娜的身體感覺到草薙的一切,尤其是悲傷與痛苦,然而他卻無能為力,什麼也做不到。
直到石盤被破壞,白銀之王從伊佐那社的身體回到威斯曼的身體之時,他才用了自己最後僅存的不變之力將他們的身體復原。
「抱歉,花了點時間才習慣新的身體。」
他們兩人幾乎是在身體能夠自由行動後便迫不及待的趕回到草薙的身邊,回到屬於他們的王國。
「我一直以為,能夠再見到你,還有十束,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巨大的石盤被墜落的白銀之劍摧毀的那一天,草薙望著深藍色天空所出現的赤王之劍,在自己內心對著周防做最後一次的道別。
『永別了,尊。』
他大概也沒想過他們還能有再見面的一天,那一輩子都不敢期待的願望,竟然在最後的最後能被實現。
如果過去所發生的風風雨雨,都是為了讓他們回到自己身邊,那麼這些苦痛也算是值得了。
「你們別再隨便消失了……」
「……嗯。」
「別再頭也不回的離開。」
「嗯。」
「別讓我一個人留下來……」
「嗯。」
「歡迎回來呢,尊。」
「……你還忘了一件事。」
「什麼?」
「記得讓十束別再拍什麼夜景了。」
「……笨蛋。」
「草薙,我回來了。」